彭博社:人工智慧將如何顛覆企業的組織管道
文章來源:AI先鋒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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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人類大部分歷史中,要雇傭十幾比特擁有博士學位的專家,往往需要龐大的預算和長達數月的準備時間。 如今,只需在聊天機器人中輸入幾個關鍵字,就能瞬間獲得這些“大腦”的智慧。
當智慧的成本變得更低、速度變得更快,支撐我們社會制度的基本假設——“人類洞察力稀缺且昂貴”——將不復存在
。當我們可以隨時調用十幾個專家的見解,公司組織結構會如何變化? 我們的創新管道會如何演進? 我們每個人又該如何對待學習與決策? 擺在個人與企業面前的問題是:當智慧本身隨處可得且幾乎不需成本時,你將如何行動?
智慧“降價”的歷史行程
歷史上,我們曾不止一次見證知識成本大幅下降、傳播途徑急速擴張的過程。
15世紀中葉印刷機的出現,就極大降低了書面資料的傳播成本。 在此之前,文字往往由僧侶等專業人士手工謄寫,既費錢又費時。
當這道瓶頸被打破後,歐洲迎來了深刻的社會變革:新教改革在宗教層面引發了巨大衝擊; 識字率迅速上升(為普及初等教育奠定了基礎); 科學研究借助印刷出版品蓬勃發展。 荷蘭和英國等商業導向的國家囙此獲益匪淺,荷蘭進入“黃金時代”,而英國則在隨後的數個世紀繼續在全球舞臺上扮演重要角色。
隨著時間的推移,福斯識字與公共教育普及,讓社會總體智慧得以提升,這也為工業化打下了基礎。 工廠崗位日益專業化,更複雜的勞動分工推動了經濟增長。 18世紀末,男性識字率較高的國家率先實現工業化; 到了19世紀末,科技最發達的經濟體也往往是識字率最高的國家。 人們掌握新的技能,催生出更多專業崗位,從而形成延續至今的良性迴圈。
互聯網的出現更是把這一趨勢推向新高度。 童年時,如果我想研究一個新話題,需要帶著筆記去圖書館蒐索書目,光是這一步就能耗掉大半天。 那時,獲取知識既昂貴又不易。
而今,人工智慧接過了這條持續千年的“降低智慧成本”的接力棒,為我們的經濟與思維方式開啟了全新的篇章。
我與ChatGPT的“頓悟時刻”
我在2022年12月第一次使用ChatGPT時,就感到這是一個里程碑的產品。 起初,我只是用它做些“數位把戲”,比如讓AI“用Eminem的風格改寫《獨立宣言》”(它寫出的改編詞大概是“Yo,我們要大聲說出來,這裡的人絕不會被打倒”,諸如此類)。
事後回想,這就像讓一比特藍帶廚師為你烤芝士三明治,實在太過大材小用。 直到2023年1月的某個下午,我和12歲的女兒花了幾小時,借助ChatGPT一起設計了一款全新的桌面遊戲,才真正意識到這類工具的力量。
當時,我先告訴AI我們喜歡哪些桌遊、不喜歡哪些,並請它分析其中的共性。 它發現,我們喜歡能够“鋪設路徑”“管理資源”“收集卡牌”“製定戰畧”且“勝負懸念較大”的遊戲機制,同時不喜歡某些常見於《Risk》或《大富翁》的模式。
我要求它在這些元素的基礎上構思一些不那麼顯而易見、但又重要的遊戲創意,並希望有一定歷史背景。 ChatGPT便想出了一個名為“Elemental Discoveries”的遊戲:玩家扮演18~19世紀的化學研究者,通過收集和交易資源來進行實驗、獲得分數,並可相互干擾破壞。
然後,我讓它進一步細化資源、玩法、遊戲機制以及適合玩家扮演的角色。 它提出了“煉金術師”“破壞者”“商人”“科學家”等定位,還為他們匹配了歷史上的化學家形象,例如拉瓦錫、約瑟夫-路易·蓋-呂薩克、瑪麗·居裏、卡爾·威廉·舍勒等。
借助當時還比較“初級”的ChatGPT,我們僅用兩三小時就製作出了一款雖然粗糙但還算可玩的桌遊。 最後,我不得不停下來,一方面是時間不够,另一方面我也已經精疲力竭。 那次經歷讓我親身體會到,
AI“合作者”可以將原本需要數周的研發流程,壓縮到短短幾小時。
想想如果把它用於產品開發、市場分析,甚至企業戰略,會帶來多麼巨大的潜力?
在這個過程中,我看到的ChatGPT並不僅僅是在複讀或堆砌事實; 它的表現展現出類比和概念性思維能力,能够聯結點子與現實參攷,真正地在需求下輸出具有創造力的解決方案。
從“隨機鸚鵡”到“深度思考者”
一萬億這個數量級已經很驚人了。 支撐ChatGPT的大型語言模型動輒擁有數十億、數千億甚至上萬億個參數,其複雜程度令人咋舌。
我們至今也不完全明白這些模型為什麼、又是如何發揮作用。 當它們在過去七年屢屢取得突破時,有些理論學者堅持認為它們做不出真正的新東西——2021年,一些研究者甚至提出“隨機鸚鵡”(stochastic parrots)這一帶有貶義的說法。 因為大型語言模型基本是根據訓練數據的統計規律來預測文字,仿佛鸚鵡隨機重複話語。
然而,對於那些持續體驗並讚歎這些工具的人而言,很難相信它們只是在複讀。 尤其是在過去半年裏,這種觀點顯得更加站不住脚。
最初的大型語言模型,更像是“憑直覺發言”,既缺少“反省”能力,也無所謂“自我意識”。
用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丹尼爾·卡尼曼的話來說,人類大多時候依靠系統1(直覺性、快速反應)的思維,但真正需要深入思考時,我們會切換到系統2(緩慢、謹慎且更不易出錯)。 前期版本的ChatGPT及其競品多數只具備類似於系統1的表現,沒有系統2的推理流程。
這種狀況在2024年9月時開始改變,OpenAI發佈了一個名為o1的推理模型,
它可以對多步的複雜邏輯問題進行分解、驗證中間結論(必要時還能回溯修正),從而更好地得出最後結果。
相較於傳統的大型語言模型僅能依賴記憶或表層模式匹配,新的推理模型逐步具備了折開問題、審慎推敲的能力。
有些測試顯示,這種推理模型在專門領域的測驗中已能與博士級專家相媲美,甚至更勝一籌。
自o1發佈後,短短六個月裏,AI又取得了驚人的進展。 現時最火熱的話題是如何將這些推理模型變成“自主研究助手”。 它們的表現真是令人驚豔。
最近,我讓一個研究機器人為我進行一項分析,主題是“對F1賽車、科切拉音樂節、迪士尼樂園、拉斯維加斯賭場、醫院、大型動物園等大型活動或運營項目進行綜合環境影響評估”。 AI花了73分鐘,查閱了29個獨立來源,並給出了詳細的結果表格和1916字的文字說明。 雖然質量仍有提升空間,大約相當於讓一比特研究生花幾天寫出的報告水準,但它卻為我節省了數日的時間。
僅在18個月前,我的AI系統只能為我解决一些半小時以內的小任務; 而現在,它已經足以應對更複雜、更耗時的研究工作。
認知“生產線”的出現
我們一直在見證與“知識使用”和“認知勞動”相關的一連串演變。 從最初寺廟和學者壟斷智慧,到印刷術讓知識變得可傳播,再到互聯網讓資訊本身變得觸手可得,問題也逐步轉向了“如何理解資訊”。 現在,那些我們曾認為稀缺且複雜的任務,也變得近在咫尺、且成本低廉。
不過,當我與大企業管理層溝通時,發現他們大多只在一些瑣碎領域使用AI,比如客服自動化來節約成本。
Salesforce的首席執行官曾在去年12月表示,他們每週36000條客戶支援諮詢中,有86%是由AI回答的; 瑞典金融科技公司Klarna則聲稱其三分之二的客服對話由AI處理,單是這一措施就為公司帶來了4000萬美元的利潤。 然而,純粹通過客服削减10%成本並不足以讓企業獲得質的飛躍,還沒有哪家偉大企業僅憑降低成本而取得成功。
囙此,大多數企業先從相對低端的任務著手,用AI處理每小時50美元的工作(如客服聊天),雖然有用,但遠非轉型。
可事實上,AI同樣勝任每小時“價值”高達5000美元的任務——比如研發、戰略規劃或者專業諮詢。 為什麼現時只有少數公司把AI投入到這些關鍵環節?
一個原因在於人們很難想像,“必須依靠資深管理者或頂尖專家”才能完成的工作,居然可以(或者部分可以)由機器來承擔。
正因為卓越人才稀缺,那些高價值任務才顯得格外珍貴。 我們的組織結構便是在“真正的高智商人才供給有限”這一認知下設計的。
以製藥行業為例,一款重磅新藥往往能左右企業成敗。 瓶頸在於把藥物推進到昂貴且耗時的審批流程中——通常需要10~15年的時間和超過10億美元的投入,而且往往幾千個候選分子裏只有一個最終上市。 與此同時,一家大型製藥公司裏,市場人員的數量可能比頂尖研發人員多好幾千倍,因為真正的資深研究專家極為稀缺。
現階段,大多數企業領導人仍處在“嘗試接受AI”而非“真正相信AI”的階段。 他們習慣於認為有些問題太難或太昂貴,能躲就躲。
可隨著AI的出現,約束不再是“我們是否能想出解決辦法”,而更是“我們能多快把好想法落地驗證”。
這一切都將帶來深遠影響。
當每個企業都能隨時調用數位“博士級AI專家”時,創新速度自然會大幅加快。
就像亨利·福特的汽車流水線讓生產過程能迅速反覆運算、改進一樣,AI可以讓思想和解決方案得到持續打磨更新,公司也能更快試錯、更快學習、迅速轉向。
當然,如果企業並沒有能力落實那些由AI“智囊團”提出的想法,那麼再高明的點子也無濟於事。 能否順暢地執行與集成,才是真正拉開差距的關鍵。
我與AI共處的日常
過去18個月,我逐漸建立起一個“AI生態系統”為我工作服務。 比如,在2024年6月某天,我一天裏調用這些AI系統38次,累計互動字數達到7.9萬字,用於研究。
到2025年1月,我已經不再去統計交流字數了。 但在沒有對方(真人)反對的情况下,我幾乎每次會議都會帶一個AI做會議記錄。 日常研究中,我也經常使用好幾個不同的AI工具。 就在寫這篇文章的一周內,我向各種大型語言模型發出了至少144次査詢——這還不包括錄音轉寫(26次)和程式碼助理工具的使用。 我現在用新一代AI工具的次數,比用Google蒐索還要多。
令人意外的是,雖然我處理的工作量新增、速度更快,但我在電腦荧幕前耗費的時間卻比前幾年更少了,這對我來說是個非常開心的收穫。
當智慧的成本幾近於零時,真正的瓶頸已不再是“如何獲取大腦”,而是“我們如何善加利用”。 那些能提出好問題、客觀評估答案並果斷行動的個人和組織,將成為大贏家。
他們也需要思考:手裡的時間多了,該拿它來做什麼?
作者
Azeem Azhar為 Exponential View[1] 專欄作者,同時也是初創企業投資人。
引用連結
[1]
Exponential View:
https://www.exponentialview.co/
原文網址:https://zh.gushiio.com/ai/3462.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