專訪a16z創始人Chris Dixon:人工智慧與加密技術的交匯

支持新架構(如區塊鏈)和開源AI至關重要。 這不僅是科技問題,也是監管和公眾認知問題。

作者: a16z

編譯: CaptainZ

歡迎體驗由a16z呈現的Web3特別篇。 本期節目聚焦人工智慧(AI)與加密技術(Crypto)的交融,我們邀請到了a16z Crypto的創始人兼管理合夥人克裡斯· 迪克森(Chris Dixon)以及a16z成長基金的合夥人大衛· 喬治(David George)。

他們將深入探討互聯網經濟模式的缺陷、創作者的新機遇、大型平臺變遷的深遠影響等話題。

本期內容源於a16z「AI革命對話系列」的跨界合作,正值克裡斯· 迪克森暢銷書《讀寫擁有》(Read Write Own)平裝版付梓之際,更顯意義非凡。 更多資訊請參閱節目說明中的連結。

需要特別說明的是,本節目內容不構成稅務、商業、法律或投資建議。 請訪問a16z.com/disclosures查看更多重要資訊,包括我們的投資清單。

以下是採訪實錄:

主持人:克裡斯,感謝你參加我們的節目,很高興能和你一起交流。 你現時主要專注於加密技術領域,能否談談你對AI與加密技術互動的總體看法?

克裡斯· 迪克森:

當然,很高興能來這裡。 我一直認為,科技浪潮往往成對或成組出現,就像過去15年裏的云計算、移動互聯網和社交網絡,它們彼此强化。 移動互聯網將計算設備普及到數十億人手中,社交網絡則成為吸引用戶的殺手級應用,而云計算提供了這一切的基礎設施。 這三者缺一不可。 我記得當時還有人爭論哪個更重要,結果證明它們相輔相成,缺一不可。

現在,我認為AI、加密技術和新型硬體(如機器人、自動駕駛汽車、虛擬實境設備等)正構成新一輪科技浪潮的三大支柱,它們同樣會相互促進。 加密技術—& mdash; 這也是我書中討論的重點—& mdash; 提供了一種全新的互聯網服務架構管道。 它不僅是一種科技,更是一種構建網絡的新範式,具有許多傳統管道無法實現的特性。 我認為這對許多領域都大有裨益。

很多人把加密技術簡單等同於比特幣或迷因幣,但在我和業內許多聰明人看來,這遠非其本質。 AI與加密技術的交匯有多種形式。 首先,一個淺顯的結合是我們投資的重點方向:利用這種新架構來構建AI系統。 例如,當前AI領域的一個覈心問題是,未來AI是掌握在少數大公司手中,還是由更廣泛的社區掌控? 這涉及到開源的問題。 我驚訝地發現,過去十年AI領域從完全開放(論文公開、程式碼共亯)變得越來越封閉。 大公司以「安全」為由將科技鎖住,但我認為這更多是出於商業利益的考量,而不是真正的安全需要。

幸運的是,仍有一些開源模型,如LLaMA、Flux和Mistral等,但它們的開源程度仍讓人擔憂。 模型權重不完全公開,數據筦道不透明,能否真正複製這些模型令人懷疑。 而且這些開源項目往往依賴單一公司支持,隨時可能因策略調整而關閉。 囙此,我們投資了一些基於區塊鏈的互聯網服務棧,旨在為AI提供去中心化的開源基礎設施。 比如Jensen項目,它通過眾包管道構建計算層,類似Airbnb的模式:初創公司可以將計算任務提交給網絡,由擁有閒置計算資源的人提供支援,區塊鏈則負責管理供需匹配和經濟帳本。

另一個例子是Story Protocol,它重新定義了知識產權的注册管道。 你可以創作一幅影像、一段視頻或一首音樂,通過區塊鏈記錄其版權和使用條款。 這些條款基於現有版權法設計,具有國際適用性。 你可以設定規則,比如「允許改編和衍生創作,但需支付我10%的收入」。 這樣就形成了一個開放市場,取代了傳統需要逐一談判的商業模式。 現時,只有大公司如Open AI能與Shutterstock達成億元交易,而小創作者往往要麼被盜用,要麼無人問津。 Story Protocol則為所有人提供了一個平等的平臺。

這種模式的覈心是「可組合性」(composability),這是區塊鏈世界的常見主題,也是我書中專門論述的概念。 它類似於開源軟件的成功之道—& mdash; 無數人貢獻小塊程式碼,最終拼凑成强大的系統。 Linux從90年代的0%市場份額增長到如今的90%,靠的就是這種力量。 Story Protocol也一樣,你可以想像一個人創造一個角色,另一個人加入新元素,再有人進行混搭,最終形成一個超級英雄宇宙。 只要收益按約定回流,創作者的激勵就得以保障。 這種模式既擁抱新技術,又為創作者提供了經濟模型,是AI與加密技術結合中最令我興奮的部分。

主持人:你提到的新經濟模型確實引人深思。 大衛,你之前也說過,ChatGPT的出現可能打破互聯網的某種契約,能否詳細談談?

克裡斯· 迪克森:

是的,我書中有一章叫「新契約」(New Covenant),講的就是這個。 互聯網之所以成功,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它有一套聰明的激勵機制,讓50億人自願加入,而無需中央權威強制推行。 過去20年,互聯網逐漸形成了一個隱性經濟契約,尤其是在社交網絡、搜尋引擎和內容創作者之間。 以穀歌為例,網站主允許穀歌抓取內容、展示摘要,前提是穀歌會回饋流量。 創作者通過流量賺錢,不管是廣告、訂閱還是其他模式。 這種互利關係是互聯網繁榮的基礎。

但偶爾這個契約會被打破。 比如穀歌的「One Boxing」功能,直接展示答案而不跳轉到原網站,像Stack Overflow、Wikipedia和Yelp都深受其害。 用戶體驗或許更好了,但創作者的流量减少了。 現在AI的興起進一步挑戰了這一契約。 聊天機器人可以直接生成插圖或食譜,用戶無需點擊原始網站。 如果AI系統都這樣運作,流量不再回流,創作者的生存基礎就被打破了。

這些AI系統依賴舊契約下的數據訓練,但新模式卻不再遵守舊規則。 我擔心未來互聯網會變成由三到五家大公司主導的封閉系統,其他數十億網站因失去流量而衰亡。 這讓我感到不安—& mdash; 互聯網難道要回到1970年代的廣播電視模式,只有幾個頻道嗎? 這樣的世界對初創公司、創新和創意有何益處? 長尾網站如何生存? 新事物如何突圍?

我並不是說加密技術是唯一解法,但至少我們得承認現狀打破了原有激勵機制,並思考這是否好事。 如果不是,我們該如何設計新機制? Story Protocol就是一種嘗試,它試圖通過區塊鏈為創作者重建激勵體系。

主持人:你提到AI、加密技術和新硬體是三位一體,相互强化,能否具體聊聊它們如何協同作用?

克裡斯· 迪克森:

當然。 以移動互聯網、社交網絡和云計算為例,它們彼此成就了對方。 現在的AI、加密技術和新硬體也是如此。 你已經能看到一些端倪,比如AR/VR眼鏡和自動駕駛汽車大量使用AI科技,特斯拉等公司在人形機器人領域也初露鋒芒。 這些科技將AI帶入現實世界,開啟了全新的應用場景。

在加密技術這邊,我特別看好一個領域叫DePIN(去中心化物理基礎設施)。 比如Helium項目,它是一個社區擁有的眾包電信網路,挑戰Verizon和AT& T的傳統模式。 用戶在家中安裝Helium節點(無線發射器),為網絡貢獻覆蓋範圍。 現時全美已有數十萬節點,提供比傳統運營商便宜得多的服務(每月20美元vs. 70美元)。 這之所以可行,是因為它利用加密技術設計了激勵機制,避免了傳統運營商數十億建網成本。

網路建設最難的是啟動階段,因為早期網絡效應弱—& mdash; 就像約會網站,10個用戶沒人用,100萬用戶才有用。 加密技術通過代幣激勵解决了這個問題,早期參與者得到回報,從而推動網絡擴張。 DePIN的思路不僅限於電信,還擴展到氣候建模、地圖數據、電動車充電等領域。 比如我們最近投資的一個項目是去中心化的能源監測網絡,還有人用類似方法做去中心化科學。 這類網絡的早期搭建天然適合加密技術,而AI則能在數據收集和處理上與之配合。

主持人:科技發展的階段性也很關鍵。 你如何看待AI的演進過程?

克裡斯· 迪克森:

我喜歡用一個框架來分析科技發展,分三個階段:一是「舊事新做」(skeuomorphic),用新技術改進現有事物; 二是「全新事物」(native),創造之前不可能的東西; 三是「二階效應」(second-order effects),科技普及後引發的深遠變革。

以互聯網為例,90年代是第一階段,人們把雜誌和目錄搬到網上,亞馬遜賣書比翻雜誌方便,但本質仍是舊事物的新形式。 到了2000年代,社交網絡崛起,這是真正的原生應用,沒有線下對應物,商業模式也是全新的。 AI也類似。 第一階段是現在常見的「舊事新做」,比如用AI客服取代呼叫中心,既便宜又高效,可能影響數千萬崗位,但也可能創造更多新機會。 這一階段可能持續20年。

第二階段是「原生」階段,真正讓我興奮。 比如,攝影技術普及後,藝術轉向抽象(如立體主義),同時催生了電影這一新藝術形式。 今天的生成式AI也是如此,有人認為它威脅創意,但我不這麼看。 它可能是新藝術形式的基石,像虛擬世界、新型遊戲或電影,或許還有全新介面。 這些創新需要天才的創意人才來實現,往往出人意料。 就像電影當年打開了新天地,AI也可能帶來類似突破。

第三階段是「二階效應」。 社交網絡興起後,奧巴馬2008年利用它勝選標誌著轉折,隨後特朗普運動和民粹主義等現象接連出現,這些都是二階效應,至今仍在演變。 AI的二階效應可能要20-30年後才完全顯現,每個階段都可能長達十年。

主持人:從第一階段到第二階段的跨越,限制因素是什麼?

克裡斯· 迪克森:

互聯網早期受限於物理網路建設,比如鋪設電纜。 AI的限制則不同,科技能力已不是主要瓶頸,而是人的創造力和政策法規。 供給端需要創意人才開發原生應用,這方面現在的創業生態比15年前成熟得多—& mdash; 風險投資機構從幾十家增至幾千家,創業建議更優質,聰明人更容易進入這個領域,資本和能量充沛。

但需求端更具挑戰性。 組織和個人行為的改變需要時間。 比如我想用AI讀我的書,模仿我的聲音,但出版社和Audible因工會和傳統觀念完全禁止AI。 荷里活要接受AI原生電影可能也需要一代人的時間,或許得靠新興國家的AI初創公司推動。 政策層面更複雜,版權、醫療、金融等占經濟70%的受監管行業將面臨激烈爭議。 AI訓練數據是「複製」還是「學習」? 這可能最終由國會立法解决,而非自由市場或法院裁决。

主持人:你理想中的互聯網未來是什麼樣的?

克裡斯· 迪克森:

我們正處在一個十字路口。 互聯網的原始願景是社區擁有、社區治理,收益流向網絡邊緣的小企業、創新者和創業者。 但如今,財富和權力集中到少數大公司手中,五大科技巨頭佔據了半數以上市值。 書中第一句話是「架構決定命運」,控制權和資金流向取決於服務設計管道。

我擔心我們正接近一個不可逆的臨界點,互聯網被五家公司壟斷。 它們已飽和用戶增長,現在開始「踢開梯子」,阻礙新來者。 這對「小科技」(little tech)威脅巨大。 如果初創公司要向巨頭交巨額「稅」才能競爭,它們就無法挑戰現狀。 我們過去見過類似案例,比如依賴Facebook的Zynga,最終受制於平臺風險。

囙此,支持新架構(如區塊鏈)和開源AI至關重要。 這不僅是科技問題,也是監管和公眾認知問題。 我們需要政策鼓勵競爭和創新,避免吃掉未來的「種子」。 通過a16z的努力,我樂觀地看到「小科技」的理念正在傳播,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新基礎設施和開源的重要性。

主持人:謝謝你,克裡斯,很高興和你對話。

克裡斯· 迪克森:
謝謝邀請,聊得很愉快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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